《鈴芽之旅》新海誠再嘗試挑戰類型 但成功嗎?

文：JK(Jason Kong)

(到劇透位置會有提示）

新海誠因為《秒速五厘米》和《你的名字》而世界知名。他的名字必然跟愛情電影動畫扣連在一起。然而《天氣之子》開始，他挑戰了不一樣的題材，講迹大人的世界如何吞噬小孩，為何小孩要為大人世界的和平穩定而犧牲，寫下小孩子的出走與反抗。也許是大家帶著愛情電影的期待去看《天氣之子》，就得出「沒想像中浪漫」的失望評價。今次《鈴芽之旅》也一樣，新海誠也不再以愛情為主，而是一場女主角為解決災難而踏上離家出走的旅程。

從結論說起，作品算是中規中矩，題材類型定位不清，感覺又想要寫阻止災難的英雄故事，又想拍少女成長的公路電影，然後又總忍不住要加回一條愛情線。要探討社會題材的話，《天氣之子》描寫東京那吃人的城市實在仔細太多；如果以愛情片來看的話，鈴芽與草太的感情線又太薄弱。

能稱讚的是，新海誠對生活細節和旅程的描寫依舊非常有質感，勇敢直衝直闖的鈴芽性格也得我喜歡。它事實上就是一部公路電影，女主角在旅途上碰到各種人和事，解決危機同時，亦獲得了很多珍重的事物。以此片種的預期來看待《鈴芽之旅》，是比較容易享受的。

日常與災難的糾纏關係

日本這個地震與海嘯頻生的島國中誕生的作品，向來就跟「災難」離不開關係。繼隕石和雨水之後，今次作品以地震為災難的主角。

地震確是跟日本人生活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作品中地震發生時，大家手機都會一齊響起警報，我近年在日本生活，實在對這種手機警報的聲音非常熟悉。日本地震可就是頻繁得習以為常了。日本房屋一定有防震設構造，各處都有避難指示，震度4以下的話，大家甚至會若無其事的繼續打機、煮飯和工作。正是這種災難頻生的環境，時常提醒了他們要感恩那得來不易的日常。也是這樣，日本的作品才特別多以「保護日常」與「小確幸」作題材（當然還有二戰後的歷史背景）。

（以下劇情開始劇透）

引發地震的「蚯蚓」出來時，「關門師」要想起那個土地的記憶與感情，門鎖就會出現，關門師方才可以把鎖鎖上，把蚯蚓關回門的另一端。訊息非常明顯：「這種看似平凡的日常是得來不易的，是大家努力維繫的結果，災難隨時都可以將之毀於一旦。」把「門」關上後，還要用兩枚「要石」，把引發地震的蚯蚓鎮壓住，不讓災難發生。「要石」原本是一隻叫「大臣」的貓神明擔當，後來大臣把「要石」的責任轉化成草太擔當，到某個時刻鈴芽也明言想當「要石」壓住地震。當「要石」的代價就是自己的存在會消失，這跟在《天氣之子》中，少女陽菜要獻上自己來維持天氣穩定雷同。也是以活祭品換取和平穩定的概念。

不過，《鈴芽之旅》並沒有對「生命換取日常」這命題有太多探討，草太家族對犧牲自己阻止災難沒太多反思和異議，草太爺爺覺得以一個人的性命去鎮住災難是值得的，這方面探討之少我是覺得比較可惜的。作品似乎想探討日常和災難的關係，探討人生無常，可是到最後就變成神明降魔伏妖的戲碼，直接「殺死」那足以讓整個東京毀滅的大蚯蚓，沒有任何人需要付出代價，有種明明好像想要探討什麼，卻直接把命題丟下的感覺。《天氣之子》的男主角帆高反對陽菜犧牲自己來讓天氣放晴，讓天一直下雨下去，否定天命，否定以小孩的未來去成全世界（(日本）)的穩定，訊息就深遠很多。

利用常世 與內心小孩對話

門另一端的常世，本該是代表「自然」的無常與災難，可是新海誠卻想要一併探討那存於時間線外的過去與未來。我寫「想要一併探討」，是因為他並不是很成功的帶出這個主題。在最後的一段戲，鈴芽在常世中找到小時候的自己，告訴她「妳會悲傷，但妳也會長大成人，所以不用害怕。」這是心理治療中的時間線治療（timeline-therapy）。童年時的糾結和記憶，我們常以為它已經過去了，其實內心小孩卻一直都躲那個時間點揮之不去。現在每分每秒所做的決定，循著時間線找回去，都可能找到那小孩還牽著線影響你的人生。這時候，我們可以以現在的身份回到過去童年事件，跟那小孩溝通，解開一直以來的心結。我們也可邀請未來的自己跟自己對話，讓未來的自我給予自己肯定與力量，讓你昂首闊步前進。這都是時間線治療可以做的事。《鈴芽之旅》中，鈴芽失去母親，四歲的她到處找母親，她長大後以為自己已前進了，可是內心小孩卻還一直在哭泣。作品中就用「常世」的概念，直接讓那空間超越時間，讓鈴芽與小時後的自我直接對話，藉此成長。

很可惜，本身亦沒有太多著墨鈴芽失去母親對她成長的影響，僅僅是以一張三腳凳來表示那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。實在是沒太多build up，最後那一段與小時侯自己的對話，就很難有什麼感動的衝擊。在觀眾的視點中，鈴芽是新海誠作品之中最勇最強的一個——單純好奇一名陌生男子，就直接闖到廢墟中冒險；為了阻止自已闖出的禍，就一個人離鄉別井遠走它方；為了關上門阻止災難，居然可以在犘天輪的高空奮力關上門。從高空跳下去；由日本一端到日本另一端…本身一個身心都強得令人敬佩的人，自然就不覺得她有什麼弱點需要克服，「跟自已對話」的一幕就顯得有點不上力了。甚幸，新海誠對少女的描寫還是相當仔細可愛，讓這強得可怕的少女還是有青澀可愛的一面。

愛情線反而是最薄弱

我有種感覺是，新海誠為了服務過去的觀眾群，才故意要把愛情的戲碼放進主軸。鈴芽在旅途中喜歡上草太是可以的，但二人互相想要犧牲自己成為「要石」，最後卻變成情侶當合力打倒大蚯蚓，我就分不清究竟這作品是想要說什麼當西。究竟這是「為了愛情放棄世界」？「為了對方犧牲自己」？還是情侶檔合力打Boss拯救世界的英雄作品？好像都不是。我與其這作品把愛情放得再輕一點，在旅程之後，彼此發現對對方有好感，總比現在這種硬塞一點愛情線來得好。鈴芽不斷找「大臣」，是基於自己害了草太變成椅子和引出蚯蚓的罪疚感，而不是愛情。愛情線根本可有可無，根本不用硬塞。

說到底，這是一部公路電影結構的動畫。公路電影的結構通常都是「主角為了尋找一樣東西，在旅途中遇上很多人和事，到最後發現原來最珍貴的一直在身邊。」如果鈴芽一開始出發是去尋找媽媽，到最後在門的另一邊終於明白她不用媽媽也能走下去，整部動畫結構就會完整很多。可是，新海誠卻把目標設定成阻止災難。這樣，我便不清楚你究竟是想要拯救世界、愛情還是探索自己的故事，變成四不像的作品。

值得看嗎?

先打個底，真的不要當是愛情作品去看，不然一定會失望。故事雖然太貪心，但誠哥的描寫也有一定底子。我感覺今次作品沒有特別去挑戰水呀雨呀之類的神作畫，而是用心造好旅程的質感。網上有很多人不喜歡這部作品，我也有日本朋友非常喜歡這部作品。撫心自問的話，雖然頗多沙石，但我是頗享受這兩小時的。

《鈴芽之旅》

上映日期：2023年3月2日

語言：日語

字幕：繁體中文及英文

級別：IIA

片長：121分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