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盡動畫業界血淚 SHIROBAKO白箱劇場版

文：一弦

再次感謝新映爸爸的邀請，日前（17/11）參加了睽違已久的《SHIROBAKO》劇場版（下稱《白箱》劇場版）優先場。電視動畫早已在五年前放送結束，當時經歷多次「萬策盡矣（万策尽きました）」的武藏野動畫公司，總算歷盡艱辛地超越了極限……而來到劇場版，果然還是不得不再次面臨「萬策盡矣」

說實話，筆者覺得這部作品其實可以更早就在香港上映。畢竟除了疫情影響之外，大概還有監督水島努摔碎了大國的玻璃心這個因素吧……這裡就不詳細評論了，畢竟大國的弱小心靈動不動也會碎滿一地，就說回《白箱》的事情吧！ 

為免大家被海量的資訊壓垮，筆者盡可能在不劇透的情況下將《白箱》劇場版歸納為兩個大題目、一個隱藏題目：劇中的「萬策盡矣」的部份、「永不言棄」的信息、以及隱藏著大量日本動畫業界的梗、甚至諷刺。

對白紙友善 新手觀眾亦絕不冷場

《白箱》劇場版其實算不上是Fans向，對於白紙——即是完全沒有接觸過《白箱》這部作品的新手觀眾也相當溫柔，看完這部劇場版也不會滿頭問號。而且《白箱》劇場版可說是忠誠地繼承了電視動畫的精神，也可說是將電視動畫的套路老調重彈；無可避免的捲入「萬策盡矣」旋渦之中的喵森（主角 宮森葵）還有武藏野。劇場版看似是無法跨越電視動畫所建立的圍牆，但箇中的內容、對業界的隱喻諷刺，資訊量之大，才真正是劇場版挑戰前作的優勢。

劇場版的時間線設定於電視動畫結束後4年，也就是2019年。4年後的主角們身姿已經悄然成長，各自在這4年間也有著不同的改變。甫開初首先以輕鬆可愛的Q版動畫，在短短幾分鐘之內簡介了《白箱》電視動畫中冬甩五人組、武藏野的經歷。

隨著劇情推演，既概略地描述《白箱》這作品的背景設定，就是動畫製作的基本工序、崗位、職能、聲優採用的過程等；也從劇中透過製作動畫的過程，表達現實職場的艱辛、挫折、掙扎等等顯淺易明的信息；更從動畫製作、職場掙扎兩個命題當中，展現出業界一直存在，卻又不願被提起的一二事。

對於白紙而言最擔憂的看不懂、追不上、不理解三大難題，《白箱》劇場版可說是取得了平衡白紙與動畫黨的解決方法。透過上述的小短劇為新觀眾「打定個底」，在推進主線劇情同時，透過富有特色、鮮明的手法互相交錯，不斷為新觀眾打好了解《白箱》這作品的根基；而看在動畫黨眼中，則是一幕又一幕久違5年的回憶殺，在其中亦能看出各人在劇中的進步和改變，同時也一步一步的推進劇情。

「萬策盡矣？」少年，你太年輕了……

經過開場小動畫簡略交代好背景資料後，整部劇場版就絕無半點拖延地直入主題。武藏野整間公司上下都經歷了地震級改變，成了業界避之則吉的製作公司。忽然（無可奈何地）接下了一宗劇場版動畫的案子，不僅距離上映的時間只有短短9個月，而且手上的資料就只有作品名稱以及僅有三頁的分鏡草稿。

在欣賞這部作品時，很容易會將《白箱》定義為水島努「工作少女系列」中，對於其中一種職業的描寫、創作。並藉著角色間的成長差異、職場的壓力、真實的困局，向觀眾表達出即使是「萬策盡矣」，只要「永不言棄」總能突破極限之類信息的作品。類似是這種假設很容易會影響品茗作品的質素，同時也可能會錯過了好些作品真正想要觀眾理解的細節……

雖說作品的「表面證供」的確似是如此，但準確點來說，其實是透過現實得令人生厭的職場煩惱、迷茫、前路抉擇等等充滿無力感的題目，以皇道的信念、努力、堅強、「永不言棄」包裝起來。然後再由這個皇道劇情的推演過程之中，埋藏著日本動畫業界的梗、對其「抽水」，甚至是描述、諷刺某些崩裂、朽壞的問題……

由一個動畫製作者，製作一部描述「動畫製作」的動畫去描述、隱喻、諷刺動畫製作、甚至整個動畫業界沒有比這個更有說服力、更切實的組合了。

皇道套路之中暗藏隱喻 集動畫業界「梗」之大成

如果你是已經欣賞過《白箱》動畫的觀眾，恭喜你！因為那些曾經在電視動畫中出現過的情節、雙關語、還有令人忍不住笑的梗，在劇場版之中就成為了只有你們才得懂的細節、關鍵、彩蛋：比如說在白紙眼中那兩隻無關重要（？）的旁白、又或者是那個監督最熟悉的牢房、甚至單單只是「萬策盡矣」這句話。

這些在劇情推演之間一瞬即逝的部份，在動畫黨眼中簡直是「回憶返哂嚟」！而當中更加摻雜了大量「一講就明」的業界梗、甚至諷刺。大概這就是水島努給等了《白箱》5年之久的觀眾，一份只屬於他們的禮物吧。

與此同時，劇中亦摻入了大量動畫業界的事件：那部連畫都沒半將張，一個背景、一句「2020年2月公開！」就讓觀眾們急不及待的劇場版動畫；「既然已經延期了，再延期多一、兩個月觀眾也不會有意見吧？」；某部開段精彩，終盤卻超速趕場、劇情暴走、高潮位置太快結束的動畫；那部因為製作費下降而令作品質素大幅下降、完全暴走變質大爆死的「第二期動畫」；某部因為前作爛到極緻，所以事隔數年後來個超級豪華完美的重製版動畫；那個因為桃色醜聞而沾上污名的某某業界名人；那個因為動畫化的質量差得業界知名而被拖累的輕小說家……

動畫外判、合約爭拗、跳過監督、赤字等等近年在動畫業界的朽壞、負面事件，在劇場版中則化成直白的對白、描述、詞彙。非直接形容、指責任何一方，反是在推進劇情的路途之中，悄悄藉著畫面表現、看似無相關的背景細節、劇中歌舞，把業界的辛酸、殘酷、血淚、難忘事件，都消融在不經意的劇情推進當中。

躲於堅強、信念、永不言棄背後的「真‧信息」

當年電視動畫的第一集，最深刻的一幕就是喵森坐在車箱內聽著電台，一臉消沉地思考著嚴峻的困境。此時，電台節目如此說道：「動畫琳瑯滿目，很難決定看什麼……常常說是動畫泡沫化呢，也就是說早晚要崩裂開吧。」現在回想起來，簡直是預言家一般。

而在劇中的4年之後這一幕又一次重現於大銀幕之上，同樣的夜、同樣的馬路上、同樣的車子……但這4年卻已經足夠讓人和事翻了幾次新；冬甩五人組各自有了不同的發展、武藏野的員工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軌道、武藏野公司本身也面對著空前絕後的危機。業界爆破、懸空檔期、BD銷情……電台節目所提到的這些詞彙，在於劇場版的世界只是「不吉利」的說話；在於現實的業界，腐臭味已經傳到一般人的味腔內了吧……

硬要批評《白箱》劇場版的話，也可以說作品讓太多的角色登場、各人所分配到的時間太短、新角色宮井楓（cv.佐倉綾音）的戲份薄弱、作畫不夠華麗、劇情解說不斷交錯、繪麻不夠QQ之類。但以上述這些準則去評鑑《白箱》，即是在說棟篤笑的人唱歌不夠好、唱歌的人雜耍都不會……

如果要草草為劇場版、甚至是《白箱》整部作品當中，各個角色的經歷、體會以詞語作總結：信念、堅強、跨越極限、「永不言棄」……的確是可以這樣理解，畢竟這些信息的確存在於《白箱》之中，事實上在表達這些信息的同時，加大量的業界梗、「抽水」、甚至諷刺，這些才是《白箱》所蘊含的內涵。

《白箱》真正應該被評論的價值，該是作品如何藉「動畫製作」這個命題，既在此之中帶出某些吸引觀眾、顯淺易明的糖衣；同時在糖衣之中摻入在動畫製作中真正面對的難題、困局，從而引伸出對於動畫業界的解讀空間、隱喻、諷刺……甚至預言。這些部份在筆者眼中才是《白箱》的真正價值，也可能是水島努將「工作少女系列」的精髓，全都結合在《白箱》之中的成果。

要挑剔、貶低一部作品很容易，但要真誠欣賞一部作品卻是很難。把從前的那把尺、或是完全不適合的基準來評論一部作品，不僅過於武斷，同時也顯得不願意接受新事物或時代的改變、固故步自封。嘗試找出作品真正蘊含的意思、對現實業界的隱喻或影響，或許會有另一番的見解。

真正「萬策盡矣」的，不是喵森、不是武藏野……而是整個日本動畫業界吧。